六月AI观察报告：当女菩萨跳进了炼丹炉

这两天，一个基于聊天AI的、将两个词语进行对比并给出“优劣”判断的网站在社交媒体上引发了很多网友的“求知欲”。

这个名为Either Choice的AI运作逻辑其实很简单。使用者在对话框里输入需要被对比的两个主体，AI就能以特定的关键词在互联网上搜索关于两者的具体信息，然后取它们之间有交集的4个方向，给出孰优孰劣的判断。

出于当代人对人工智能旺盛的好奇心，人们把各种东西塞了进去，期待得到有趣的结果，比如游戏玩家喜闻乐见的车轱辘话：

以及冻鳗高手争论不休的经典话题：

以及最近吵得不可开交的：

（论坛里也有得到完全相反结果的）

由于Either Choice使用的AI并不算是技术上最先进的AI，其对于事物的认知和判断也有许多偏颇之处，甚至在基本事实的准确性上都经常出现很大的问题，但这不影响它成为了网友茶余饭后的小小消遣。

有人用AI当消遣，也有人用AI升级了自己的生产工具。前两个月游戏媒体同行VGTime离职事件中一个较为关键的点就是对AI生成新闻的态度——而事实上，人工智能的这一应用在互联网上早已成为了常态。

6月27日，新闻网站评级工具NewsGuard发布2023年6月的错误信息监控结果。结果显示，被认定为UAIN（即缺乏人类监督、几乎完全由AI撰写的文章组成的网站）激增到217个，而在这些网站上有141个品牌的广告。

一家运动服装公司的广告出现在UAIN网站上（图源澎湃新闻）

The Verge高级记者詹姆斯·文森特发表了一篇措辞激烈的评论文章，痛斥“ChatGPT正被用来生成全是垃圾的网站”、“聊天机器人在错误信息的乌龙中相互引用”。

不过，比起外国人对于这一现象的愤怒，中国互联网用户可能早已习惯了在网络垃圾中遨游、也不会对AI生成新闻或是别的什么内容感到惊讶。毕竟，早在AI风靡之前，全是废话的小编体就已经以一种狂放的姿态占领了搜索引擎的高地——也许，AI生产的垃圾，已经无法把这个环境变得更糟了。

不过，在我看来，尽管以国内互联网环境而言，网络垃圾的密度虽然没有显著提高，但是维度却大大增加了。AI拼接的假新闻（尤其是国际新闻）不仅出现在网页和公众号里，更出现在短视频平台和老人家中普及度逐渐上升的家用人工智能里。

家用简易AI成为了许多晚辈送老人礼物的新选择

看着老人对着一眼顶真的假新闻慷慨激昂，你会更加感受到这些垃圾内容对分辨力较低、信息来源滞后的人群产生的糟糕影响——令人沮丧的是，就算只有两三长辈，你也很难改变这一点。

当然，把AI当做生产工具的除了互联网屎壳郎，还有与时俱进的女菩萨。尽管在早些时候的讨论中，我们曾经预言称AI绘画在未来终将代替福利姬帮助LSP完成赛博手冲，但是具有危机意识的她们自己在此之前就已经开始主动拥抱AI了。

图源推特@Natsuko233

比如这位名为“Natsuko夏夏子”的擦边COSER，从较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和摄影师一起致力于用自己的照片炼丹搞LORA，不得不说确实是成果斐然。从最近的一些尝试可以看出，这些AI作品在保留了菩萨的大部分脸部特征的同时，一眼AI的特质也少了不少，看来投入实用可以说是指日可待了。

虽然这手还是差得很远……

上个月初，一年一度的高考成为了互联网上炽手可热的话题，而“用AI写高考作文”的活也被很多人实践。你很容易预测到这个实验的结果——AI在高考命题下自然而然地写出了好几篇空洞乏味的车轱辘话，然后参加实验的语文老师还不得不给AI打个及格以上的分数。

唯一值得一提的点在于，阿里的通义千问和百度的文心一言在高考作文上发挥远好于外国AI，疑似找到了自己的优势区间。中国考试，就得用中国AI！

图源微信@差评

上述的这些AI应用说到底都还是消遣，和目前日新月异的人工智能发展可以说相关性并不算太强。

它们既不严肃，也没有触及到长久以来AI发展面临的法律问题，除了知名聊天AI模型网站Agentstore上火爆的坤坤AI可能确实能吃到律师函——不过背带裤男孩现在可能正在忙于别的事情，大概是无暇顾及了。

尽管如此，在流量触及不到的地方，关于AI应用的法律支持也在同步进行。6月16日，在湖北武汉召开的第二届版权产业创新与知识产权保护东湖论坛上，与会者讨论了人工智能生成物与《著作权法》适用范围的关系。

从科技日报相关文章对这次论坛的报道中，你能看到尽管国内对AI产物版权的界定还处于一个相对模糊的状态，但是面对司法实践中已经出现的具体案例，专家正在试图对不同生产方式的AI产物进行定义，试图以此来划分法律的适用范围。

图源科技日报

在这个问题上，日本法律界表现出的认知显得更为具体。6月19日，日本文化厅就AI与著作权的关系进行了专题讲座。

这个时长大概1小时的讲座详细叙述了AI作品适用著作权法的具体情况，提出了一套较为完整的参考体系。

日本人将AI生成产物的过程分为“学习”和“生成”两部分，分别讨论其中的行为与著作权法之间的关系。整个论证的流程比较枯燥，我认为对于关注度更高的AI绘画来说，其中的重点有两个：

其一是，著作权法不保护“画风”只保护“表现”。这意味着只要最终的产物并非和原图有非常明显的对应关系，就算风格完全相同很可能也不算侵权；

其二是，要确认侵权，必须同时满足相似性（即非画风而是表现上的明显对应关系）和依据性（具有参考或使用著作权人作品的主观可能），并且不属于权利限制的条款，才能完成有罪认定，其过程相当复杂，条件也极为严苛，可以说除非是AI使用者过于肆无忌惮，一般情况下很难从法律角度上对“用别人的图炼丹”的行为进行制裁。

而关于AI作品是否拥有著作权，其要点是判断“是否存在‘创作意图 ’”；而如何判断这一点，日本和我国一样显得十分模糊，显然还需要更多的案例和讨论推动标准。

由于对AI作者极度宽松的法律环境（比起欧美），有网友将日本称为“赛博开曼群岛”，讽刺AI使用者利用日本法律“漏税”的行为：“把学习和生成分为两个阶段，就和把泡泡浴和【哔】分开来一样。”

开曼群岛

当然，尽管法律如此，但是画师群体、创作平台和二次元内容消费者对于AI生成物的抵制是始终存在的。

浏览最近的炎上新闻，你很容易看到前些日子画师tarte因为在明日香100日挑战中被曝使用AI导致身败名裂；

以及A-1制作的FGO新版本PV由于在一段几秒的画面中使用AI绘图（用于表现新剧情的AI主题）被一些愤怒的月厨骂上了日推趋势之类的事情——在情绪极易被互联网观点煽动的当下，AI技术要如何与二次元工业共生、人们又何时能与其以怎样的方式和解，成为了从业者必须思考的问题。

FGO新PV中使用AI绘图的片段

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平台对AI作品采取特别措施可以说是相当正确的处理。从早前DLsite、Ci-en对AI作品的限制，到上周Steam被曝从流程上禁止了（可能会导致著作权问题的）AI生成游戏上架，都是对平台生态的一种保护。

尽管人类创造的游戏或是绘画中也含有大量粗制滥造、质量堪忧的作品，但是AI生产答辩的速度显然要远远超过平台能控制的范围。在艺术创作上，AI不应当成为低质量流水线的工具，而应该为高质量创作提供辅助——这也是我支持平台暂时“驱逐”AI的原因。

辅助思考，并减少穷举的工作量，可能是AI、或者说目前应用广泛的AI类型对于人类最突出的作用。

6月27日，英硅智能科技（上海）有限公司宣布，全球首款由生成式人工智能筛选靶点并设计的抗特发性肺纤维化小分子候选药物INS018_055已推进至2期临床试验阶段。

北京协和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主任医师徐作军介绍，相比于传统的制药方式，AI技术大大加快了研发效率。“AI制药可以根据一个关键词，把所有可能的疾病和靶点都囊括其中，接着，再一一鉴别诊断，最后筛选出最有价值的部分。”

除了“赛博炼丹”，AI在传统数学领域也有新的建树。

上周，英伟达数学家Jim Fan转发了加州理工学院和麻省理工学院研究者用ChatGPT证明数学定理的论文，称数学的AI Copilot（副驾驶）时代已经到来。

而就在几天前，数学家、菲尔兹奖得主陶哲轩表示，他最近在解决一个数学难题时“使用了GPT-4”。

陶哲轩与GPT-4“合作”证明的问题

在他po出的与GPT-4的对话中，你能看到陶哲轩将AI设定成了一位“专业数学合作者”，在合理的提问下为他提供了数个解决数学问题的思路，而他也顺着AI给出的其中一个方向顺利解决了问题。

总的来说，从最近两个月的趋势来看，尽管人工智能技术的脚步正在放缓，你可能很难再在短时间内获得AI绘画或是ChatGPT横空出世时的惊诧；不过其应用的方向依然在不断地扩张，并在各个领域获得了成果；

而随着AI的介入导致的各种著作权情景的发生和持续讨论，相信世界各国的相关法律也将在不久的未来完成更为明确的定义。

不过，尽管世界正在AI的影响下发生巨变，它终究无法代替人类——尤其是在最基本的情感需求上。提到这一点不是因为之前因为ChatGPT定期清理数据导致很多人的虚拟男/女友凭空消失的悲伤事件，而是写陶哲轩的那篇文章里的一个片段：

我不知道这种表达是体现了陶本人的意思还是文章作者的某种倾向，但这遣词造句读下来着实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在这样的场合，重要的显然不是优美的语言，而是有重量的心。在AI永远不该触及的彼岸，但愿人们永远不会为空壳一般的文字错付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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