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食人，但玉足，这款暗黑国游硬控了我10个小时

　　“从来没见过一款国Gal这么出圈的，我也从来没敢这么想过。”

　　还记得《饿殍：明末千里行》发售一周后，我和一个曾经在某国产独立游戏工作室任职的朋友聊起这款游戏时，他如此感慨道。

　　Gal，就是Galgame，简单来理解就是美少女文字(恋爱)游戏，而前面加个“国”，表明它的产地是中国。我当时还是发挥了自己的杠精本色，提醒他在这之前，其实像《高考恋爱一百天》这样的国Gal也是出过圈的。

　　40万份的销量，96%的压倒性好评如潮，这个数据单放在任何一款独立游戏身上都是能让制作者骄傲到翘着尾巴走路的美丽成绩。尤其在国Gal这个一贯小众的领域。

　　《饿殍：明末千里行》(下文简称“饿殍”)的确了不起。

　　而对我来说，它最大的意义就是让我从此在心里埋下了满穗这样一个鲜明的印象。哎，并不是因为满穗的脚丫很可爱。

　　饿殍，即饿死之人。当这个词汇和令明史爱好者怒其不争或扼腕叹息的明末时代组合在一起时，我脑内传承自我爷爷和太爷爷辈的农耕雷达直接就开始滴滴作响，在steam的一众游戏里，“饿”这个字好像成为了一道减速带，让我迟迟无法转移开注意力，显然我并不是因为能摸满穗的小脚才留意到它的;

　　吃人，同样是这款游戏极富黑暗气息的一个标签。在我印象里，国Gal是鲜少触碰这样有着重残酷色彩的内容的。会如何写，会如何运用，会如何出现，能否真的让我感到恐惧或痛楚，大概是饥荒题材的独特悬念。我自然不是因为能代入男主摸摸少女脚丫才决定购买的;

　　而在我花费10个小时达成全剧情解锁后，我又恍然发现，“饿殍”其实想讲述的，还是一个与爱和理想有关的故事。

　　舞台搭设在尸山和血海里，想让人们看到的却是闪耀着光芒的灵魂之花，这是我认为是它能打动许多人，最终“破圈”的主要原因。

　　*虽然邪门，但依然“Boy meets Girl”

　　Galgame中男女主相遇的桥段,通常是表述作品主题的第一个重要锚点。其中经典如“仓库、男坐、女站”这样的经典相遇场景，更是能突破作品本身升格为一种模因。

　　“饿殍”的相遇桥段我认为非常吃味——男主的自我认知是“狼”，是帮人贩子转运四只“小羊”去千里之外的洛阳的盗匪，而女主则是被人贩子卖掉的其中一只“小羊”。在故事的最初，两人呈现出一种狼与羊的对峙感，这种身份的反差挺邪门，但很抓人。

　　这种抓人感，在故事抵达第一晚时到达了顶峰。当女主借着“尿尿”的借口将男主从同伴身边拉扯开，趁着他背对的破绽展开刺杀时，我一瞬间就对这二人之后的故事走向萌生了浓厚的兴趣，跳进了作者为我准备的洞穴里。顺便一提，我并不是因为看女主之后被打屁股感觉很有意思才继续玩的。

　　哧溜

　　虽然邪门吧，但在这段“送羊”的古风公路片里，两人的身份倒确实摩擦出不少的火花来。路上遭遇逃兵，遇到饥民，主角和另一位同伴的矛盾，和“闯王”的邂逅，以及夜间同演皮影戏……

　　这些一同经历的事件，一步步加深了我的代入感，在这个过程中，满穗的形象也越来越丰满、鲜活。

　　这种越来越粘稠越来越酸臭的气氛，在抵达洛阳后抵达了顶点，给了我一种非常近似于我也参与了一场恋爱的恍惚感。

　　这个过程里，“饿殍”的“浓度”是相当之高的，不乏大家喜闻乐见的“吃味”桥段。

　　其中像是男女主角一起洗澡：

　　在马车中帮女主角换鞋借此观察和抚摸脚丫：

　　甚至是被不少老哥津津乐道的、作为“人牙子”押送女主角时，带着对方去草丛里方便时的*声音*描写。

　　尽管这并不是一个少男少女年龄段的故事，但人们很快就会发现，男女主因为各自的人生境遇，心理年龄竟然位于同一个维度，甚至女主因为人生经历的高度浓缩，心境还要来得更为成熟一些。这种反差，让两人相处时的桥段都来得特别有味道，哎，恋爱的轻飘飘感觉。

　　另外，也有一点很重要。尽管↑的内容不少，但这段故事中的感情描写，其实又是相当克制和含蓄的，也总是收得恰如其分，不至于冲淡故事本身的正剧格调，在我看来像是苦中作为调剂的那一点甜。

　　相识，相知，相爱，在大多数恋爱游戏里，这个过程都会被压缩得很短，“饿殍”也不例外，差不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两人的关系就站在了一个“不得不做点什么”的节点了。

　　也正是在这里，本作完成了它工整的伏笔回收，奇妙地将女主过去回忆的“穗”篇章和作为主故事的“良”篇接轨一处，把故事的冲突推到了最激烈的节点，将整个故事推向了情感爆发的最高潮。本作的结局也在这里展开分歧，我认为是非常妥善且成熟的处理。

　　*人与侠，狼与良

　　总还是想把这款游戏推给大家，但聊得多了难免剧透——尤其是可爱的满穗。

　　这边就捡一个对体验影响不太大的角色作为例子聊聊吧。

　　一个好故事，总能让人瞧见一道道漂亮的角色弧光。在“饿殍”的故事里，我们也是能够从男主角“良”身上看到出色的角色塑造的。

　　在故事的最初，良和同伙“舌头”是一对专干杀人劫财活计的恶徒搭档。良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杀死旅人劫掠财物，在这时，他的自我认知是“狼”。

　　这是一个背负着罪和血的人。他是一个强盗，罪犯，杀人犯，是一个恶徒。

　　而且在他的视角里，还会把他人也以动物的形式进行归类。

　　在良的视角下，“羊”不单是一句道上黑话，也是一切良善却软弱的人在饥荒乱年所呈现出的形态。

　　作为狼，吃掉羊，似乎是天经地义的。

　　但作者却在这里埋设了一个伏笔——良有着自己相当拧巴的行事原则，而这些原则，其实是与他自我强调的“狼”有所冲突的。

　　随着故事的推进，良也会不断做出自己的选择：在与四位少女相处时，在面对逃兵队伍时，在和同伴就任务目的产生分歧时，在考虑如何安置“小羊”们时。

　　伴随着这些选择，我们能够逐渐步入良的内心，这些冲突也逐渐消弭，继而融入为了良的一部分。

　　原来，乱世能逼迫一位少年披上狼的外衣，但一颗善良的心，无论蒙上多少血污，终究不会从内里腐坏。

　　那么，是什么让这颗心沾染了血污?

　　在真结局里，“饿殍”很好地做出了回答，也填上了男主塑造的最后一块拼图。

　　我对一款Galgame的评价，很多时候取决于男主的塑造——毕竟女主角作为“服务”读者的部分，似乎天然就会受到精雕细琢，而男主以及男主所背负的视角的认知，在我看来是更为重要的。

　　在这个故事里，我看到了良从“狼”成为人，再从人成为“侠”的过程，以及这个过程中的思考，对我来说，是这个故事最让我难忘的点。

　　另外，呆木头的类型也挺好玩的。√

　　*真实事件穿插，速写出沉浸感

　　在小说中引入真实历史事件是科幻小说常用的设计，以真实为底色，可以让读者迅速在文章里建立一个认知锚点，从而更能代入自我认知的世界观，去理解和想象那些虚构的部分。这个设计我们在《三体》中就能看到大量的运用。

　　“饿殍”同样如此。了解过相关历史的朋友，都知道明末一度爆发过严重旱灾，由旱灾引发过饥荒，饥荒的残酷下限到了“人相食”的程度。但本作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引入了“天启大爆炸”和闯王这两个知名记忆点，通过这两个锚点，更进一步地强调了本篇故事发生的年份和背景。

　　这重要吗?

　　这很重要。

　　归根到底，“人相食”和饥荒年间的许多事情，残酷程度应该都超出了大部分现代人的想象。“饿殍”并不缺乏对残酷场景的描述，而且透过主角的眼睛，主角的双手，最直观地让我们能够看到极富官能感的“18+”桥段，其中包括食人荒村，“菜人”的议论，以及主角在客栈浴池中的“分人”行动。而在满穗篇章里，这些描写我认为已经抵达了一个令部分朋友可能无法接受的程度。

　　在这些描写之前，先让读者心底建立一个“这些事极有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的认知，继而能够自然地接受这个故事里呈现出的一切，是很重要的。

　　但“饿殍”想做的也不仅如此。这些残酷和黑暗的一切并不是纯粹为了商品化而服务的，我认为正是这些大片大片的年代速写，这些触目惊心的惨状，让我们真正看到了那些在历史中被一笔带过的民众世界可能呈现的模样。这一切，有意义。

　　可以说，对于粮食的情愫，对于饥饿的恐惧，让世代农耕的中国人很容易理解这些残酷背后的事物。站在这个角度看，“饿殍”是一款真正有中味、能进到我们心里的Galgame。

　　再者，这个游戏还真的让我去好好查找了一番“天启大爆炸”的相关事件，又因为这个意外找到了一些电子榨菜视频拿来下了好几顿饭，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也是好事一桩。

　　·最后

　　我觉得自己还蛮擅长推荐游戏，但我不是一个好的故事推荐者。以至于我向朋友们推荐“饿殍”时，采用的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送。这篇文章，其实断断续续写了好几天，主要是因为我一直没怎么想好要怎么来把这个故事推荐给你。

　　倘若删除掉以上的所有，我会和你说，这是一款打完结局会让人感到怅然若失的游戏。作者挖了一个足够深、足够有趣的洞，引诱人跳入其中，深深地跟随着故事的视角去投入感情，当这段旅途结束，你的鼻息里不再能嗅到血腥味，你的身上不再有刀痕，你的耳畔不再有亭亭玉立的玉人的轻笑，你被迫从明末回归了属于你的现实。你被踢了出来。

　　这是好故事特有的残忍。

　　而我作为报复，也只能打开我的电饭煲，煮上一锅香喷喷的米饭，配上一碟炒鸡蛋，一碟小青菜，边吃边想着，穗还是满穗，我也喜欢满穗。

　　我炒的鸡蛋自然不会多么好吃，青菜也只是楼下菜场随手抓来的。但“饿殍”之后，这些平平无奇的菜和白米饭，又好像多了些意义。

　　能吃饱饭，真好啊。